『十四界【救赎】之印……』
黑暗之中,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,将处于昏迷状态的少年惊醒。
睁开双眼的少年,并没有看到往日熟悉的吊灯和天花板,后背靠着的也不是柔软的床,而是冰冷坚硬的石块。
笼罩周围的依旧是一片黑色,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压在身上,挤压着少年肺里残余的空气。
『悲伤的音符化为血色蝶舞,消散飘零……』
奇怪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,不过并没有引起少年的注意。此时,唯一还有直觉的左手开始麻木起来,意识也渐渐地随之而模糊。
我现在……在干什么……
……
『十三界【时诫】之印……』
“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吗?时间过得好快……”
是谁……在说话……
再一次睁开眼时,少年眼前出现了记忆中熟悉的房间。一个身着白色羽绒服和棉质短裙的女孩正背着双手,在自己面前转着圈,似乎十分开心。
淡紫色的长发随着少女的动作而上下舞动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……眼前的一切明明是那么的真实,可是,少年却看不清女孩的脸,也听不见对方说话的声音。
“那就一起去吧,毕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……”
去……哪里……
一片混沌的大脑冒出了一个疑问,但是很快就沉入了意识的深处。
“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……”
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,少年发现自己的声带不受控制地振动了起来。当话音落下,少年才终于察觉到,那个说话的人——
原来一直都是自己。
『欲望之血熔铸嗜杀之镰,守护永恒……』
再次回过神来时,少年与女孩已经来到了大街上,此时女孩正拉着自己的手,在路上的行人中穿行。
飘飞的雪花洒满了整个街道,落在墙角、树梢和行人们的肩头上,挂在路旁树木上的彩灯以及各种建筑所发出的光倒映在雪上之后,形成了五颜六色的光斑,看的少年一阵恍惚。
眼前女孩的背影似乎在发生着变化,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渐渐地模糊了。
『十二界【圣耀】之印……』
精心装饰的建筑物一座座地消失在身后,拥挤的人潮也不断地出现、散去,只有一直牵着自己右手的那个女孩,让少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。
隔着厚厚的保暖手套,少年仿佛感觉到了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。女孩的背影也开始清晰了起来。
『诞生于黑暗,双生的星轮,永不消逝的光芒……』
穿过最后一片人潮之后,女孩与少年来到了一条商业街上。因为除夕的关系,这里挤满了各种摊子,有卖小吃的,也有兜售玩偶的,而在这些摊子的周围,则聚集着被吸引来的人山人海……
少年用打工一周赚来的钱,为女孩抽到了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,而被美食吸引的女孩则来到了小吃摊前,指着一些奇怪的食物对少年说话,不过少年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,只能看着对方莫名其妙的挥舞着双手。
这时,突然迎面涌来了一群人,将女孩和少年夹在了中间。
别松手——
少年想去抓女孩的手,可惜却没有抓到。
『十一界【秩序】之印……』
人群还在攒动,瘦小的女孩一下子就被挤开了,消失在人群中。
不要……
仿佛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东西,少年拨开人群,急切地寻找着女孩的身影。
然而,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,到处都没有女孩的影子,少年内心深处的某样存在开始一点一点地……破碎……
『心之思念化作秩序之耀……』
“喂!阿澈,我在这里哦……快点……”
循着声音望去,映入眼中的是那个飘动着淡紫色长发的熟悉身影。
顾不上欣喜,少年快步地朝着女孩跑去,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女孩面前后,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商业街尽头的广场石阶上。
“澈,你看那里,很美对吧?”
女孩指着远处的街道,开心地说。
少年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,那里是两人刚才来时走过的地方。
街道上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灯笼,白雪映着红光,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。
“虽然每年只能在这个时候看到,但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景色哦!好想一直、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……”
少年转过头看向女孩,这才发现对方模糊的样子已经消失,原本听不见的声音也传入了耳中。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,少年终于记起了对方的名字,那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……
『于永夜中坠落的星辰——』
就在这时,大地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点,并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开来,在横扫一切之后,那道光扬起了冲天的尘土,幻化作一株绚烂的死亡之花……
很快,第二、第三个光点出现在了距离城市更近的位置,强烈的光芒先后朝着密集的人潮袭来……
少年还没来得及听完女孩说的话,就失去了意识。
……
我已经……死掉了吗……
似乎是为了否定少年的想法,奇怪的声音再次地出现。
『十界【惩戒】之印……』
右手和双脚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,少年使尽最后的力气,终于将左手从重物下抽了出来。
左手解放之后,感觉逐渐地恢复了过来,这个时候少年才发现,挡在自己身前的并不是什么实质的黑暗,而是一块厚重的木板。
少年尝试着将木板推开,但是左手已经没有了力气。
『断罪之剑屠尽背叛之人,执着不死……』
想要用上双腿的力量,却发现根本做不到。因为此时少年的双脚正压在木板下面,右手也卡在了木板与墙壁的缝隙中,任凭他怎么用力,都丝毫不能动弹。
忽然,少年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了女孩的身影。
『九界【虚灵】之印……』
亦……不要走——
少年挣扎着,想要靠近她,但是无论少年怎么努力,伸出的手都无法触碰到对方。
『埋葬于愧疚深渊的灵魂,羽蜕的黑色鸢尾——』
我……好害怕——
我还……不想死——
『八界【结界】之印……』
求生的意志让少年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,将一直压在胸前的木板推动了一下。
仿佛是越过了某个脆弱的平衡点,一声闷响过后,木板朝向外面轰然倒下。
没有了阻挡后,少年终于看到了瓦砾堆外面的景象。
嗬嗬……啊……啊啊……
伴随着呜咽声的低声嘶喊,从少年的喉咙中不受控制地挤了出来。
原本被灯笼映红的白雪,此时正在迅速地消融,混合着不知来自何处的红色粘稠液体,反射出刺目的火光。
城市……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。
……
『心灵之墙阻隔所有,自甘封闭……』
……
在哪里……快点……回答我——
……
无法行走的少年瘫倒在一片碎石之中,依靠左手拖着身体爬行,鲜血在废墟中留下了殷红的痕迹。
『七界【幽影】之印……』
热闹的街市已经消失不见,道路两旁的大楼全都在强烈的冲击波破坏下面目全非。
少年醒来的地方应该离广场很远,因为此时周围的参照物,在少年看来是那么的陌生。
几乎所有建筑都已支离破碎,瓦砾和各种残骸铺满了整条道路。少年根本找不到那块石阶,至少,原来那个地方已经找不到了。
不知道爬行了多远,在少年身下的碎石中,终于出现了一只沾满血迹的白色兔子玩偶。
那是刚才少年在石阶上,亲手送给女孩的礼物……
『深邃的黑暗笼罩世界,被恐惧囚禁的灵魂……』
不顾双手受的伤,少年开始拼命挖掘着身下的废墟。
“不是说好了……要一直……陪着对方的吗——”
即使手指已经血肉模糊,少年依旧没有停下来。
『六界【冰翼】之印……』
一片片被锋利石块削烂的衣服碎片被少年从瓦砾中扯了出来,少年完全无视了那些衣服上的鲜血,因为他不愿去想象那个最后的答案。
“不要——”
『心之连结消融冻土,冰羽绽放……』
“……不要丢下我一个人——”
『五界【虚无】之印……』
当最后一块碎石被挪开之后,少年的眼前出现了一件熟悉的的白色羽绒服,从衣袖中露出来的手沾满了血迹。
少年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,眼泪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。
『空洞之心,虚无边界……』
这时,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的记忆,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——
“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,阿澈也快点来打扫啦……”
个子还不到自己下巴,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拿着拖把对着少年说……
『四界【冥契】之印……』
“呐呐,阿澈,今天有男生给我写情书哦,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表白诶……”
“喂!先把衣服穿好再跟我说话啊,好歹我也是你哥诶……”
穿着宽松睡衣,露出一边肩膀的紫发萝莉正披散着长发跪坐在少年的面前……
『连接死之世界的双瞳,血灵回廊中徘徊的亡魂……』
“终于毕业啦!再过几个月我就能跟阿澈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了……”
穿着小学生制服的少女一脸兴奋的欢呼雀跃……
『三界【侵蚀】之印……』
画面从一串日常的印象中闪过,直接跳到了最后的一幕,那是女孩在少年昏迷前说的最后几句话。
“阿澈,等哪一天你从梦中醒来了,一定不要忘记我……”
『仇恨之血,血凌之牙,无明之殇……』
“我真是个笨蛋,就算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,还是不讲这些了……”
『二界【真实】之印……』
“但是,即使只有小小的可能,我还是希望,你能够记得我们在这里一起度过的时光。那些关于我的糗事就算了,只要记住开心的就好了……”
『破碎再临,扭曲的回忆,血写的誓言……』
“等回到那个世界再见吧,记住不要忘了我说的话哦,以后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,你也要好好地……”
『一界【堕落】之印……』
“照顾好自己……”
『失心之人迷失于秩序边缘……』
“努力地活下去——”
……
“嗬啊啊啊啊…………”
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少年嚎啕大哭起来,眼泪混合着鲜血落在了面前的白色羽绒服上。
已经定格的记忆像是被删除了一般一点一点地从脑海中消失,原本残留在心里的最后一丝存在也开始破碎消散。
此时,脑海中的声音也终于结束了,那最后的几个音节如同烙印一般,刻在了少年逐渐模糊的意识深处。
『永坠深渊——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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